无法驾驶

混乱中立写手

【联五】诡计与谜题

CASE 4  顺水推舟


 

万千的人都处于同一个社会的变局之中,谁也无法预料下一步的情节发展。

 

太费神了,王耀想,太费神了。他只适合在这个乱象岛上做个观众,最不愿参与其中。

 

 

 

警局昨天半夜接到匿名报警电话,说城西的一座废弃大桥下发现了一具尸体。

于是接到上司电话的刚睡下的亚瑟,气得把弗朗西斯的枕头扔到了地上。

 

伊万把聚在尸体上大快朵颐的鼠群亲自抓进笼子,才开始着手尸表检查。

“情况怎样?”弗朗西斯一边打哈欠一边问道。

“男性,白人,六十至六十五岁,经常锻炼,富有。颈部有轻微的勒痕,右上臂有三个相同大小的针孔。根据最近的天气情况和抛尸地点来看,死亡时间在三到四天前。”

 

 

王耀倒还好,他凌晨四点才被叫到现场。

“早上好,王耀同志。”伊万摘下户外验尸用的黑色手套,笑着向迎面走来的王耀问好。

“早上好,伊万……同志。”王耀算是接受了这个新奇的称呼。

伊万回头望着桥墩后平静的河面,感叹道:“还有什么能比大早上发现尸体更美好的事呢?看看这些可爱的小蛆到处扭动的样子,还有从骨骼上剥落的皮肤,腐烂的液体,让我想起最近流行的什么,爆浆蛋糕?”

“不伊万,请你停下,”王耀捂住嘴,“现在你害得我无法直视一切爆浆食物。”

“比如爆浆鸡排?爆浆麻薯?爆浆曲奇?”伊万掰着手指数道。

王耀满脸痛苦地靠着身后的桥墩:“停下!求你了。”

“抱歉。”伊万朝他走过去。“有些事想和你谈谈。”

王耀抬头看向这个肤白貌美的俄国人,“你是想约我出去吗?”

“不,我的职业道德并不允许我这样做。”他又靠近一步,闻得到王耀身上的檀香调,“同事之间吃个饭总没什么吧?”

“确实。”王耀认真打量了一下对面的斯拉夫人,“那就去警局对面的餐厅吧,吃个工作餐。”

 

 

 

周三中午的餐厅还是人满为患,伊万和几个眼熟的警员打了招呼。

王耀吸了口满是泡沫的果蔬汁,他还点了份这里销量最好的中式炒面。

 

“伊万,你知道我们只会是朋友或者同事。”

“别这么自信,虽然你是很不错。”伊万叉起一块烤土豆放入口中,等咽下去才接着说道:“你太危险了。”

王耀轻笑:“我该把这些当作夸奖吗?”

“对于现存的孤岛来说,你很危险。”伊万回看了对方锋利的视线一眼。

“什么意思?”

“表面上你是不太有存在感,甚至过于普通。可你忘了,你从一开始就无法做到‘普通’。

这一系列事件的开端,就是你,你的到来。”

 

王耀脸上的假笑褪下去,同样直视着伊万,想从他的微表情上发现些什么,“上次你不是还说过,像我这种逻辑推理站不住脚吗?”

“不幸的是,那天我听到你的话后进行了几例科学的推理,觉得可行。”

“说下去,让我听听看。”

 

伊万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,甚是甜美地一笑:“听听你这个充满了命令的语气。

在我们所处的这个孤岛,如同其他人类社会一样,有一方,确切到某一个人,在早期,各方还在构建势力的同时,已经将自己纤细而透明的蛛丝编织成巨大无形的网。这张网,并非笼罩在岛的上空,而是暂时和岛上的所有生物在同一平面上共存。

而你,王耀,你是意外飞进来的苍蝇,”

“等等,”王耀皱眉打断他,“换一个,黄蜂吧。”

“我小时候被黄蜂蛰过,蝴蝶可以吗?”

王耀点点头,“继续。”

 

 

 

亚瑟还在现场搜查。

他转到河滩边缘,从长满青草的湿泥上辨认出一些干燥的砂石,他抬头对旁边的一个警员喊道:“那个,呃,你,对,就你,过来给这里拍个照。”然后小心探身,往河里看了看,又安排另外两个人把探测器伸到水里,果然发现了一根受损的铜头木制拐杖。

亚瑟戴上手套拿起手杖掂了掂,对着便携的凸透镜来回看了三遍也没有找出上面雕刻的签名。

 

 

 

“你是那只意外飞进他猎场的苔娜黛眼蝶*。目前看来,你还在蛛丝的空隙间到处徘徊。一旦你的三对步行足都落在蛛丝上,”

“他就会收网?伊万,你想太多了,这不利于睡眠。”

“我不关心你和他到底想玩什么游戏,但是显然,已经把我们所有人都扯进来了,所有参与案件调查的人。”

“你看出了这么多,”王耀把碎发夹到耳后,“觉得我会是富有同情心和同理心的人吗?”

“不,我在威胁你。”他又笑了。王耀并不以为这样人畜无害的笑容能迷惑什么。

“哦?凭什么?”

“我知道你是上头推荐过来的,王嘉龙既然是你弟弟,恐怕安排他空降的也是你吧,不知道弗朗西斯有没有帮忙呢?

弗朗西斯,他虽然不至于把法律当教条信奉,但也是个执法者,而且他太守旧了。亚瑟呢,眼光过于狭隘,真是难以置信他还在沿用古老的英国贵族那一套。我甚至怀疑他们被派到这里的原因。至于他们两个的关系,也就警局的那群低智商探员看不出马脚了。”

“你还真是,直接。”

“你和他们都有关系,我不是,我和原来的你一样,是个局外人。”伊万前倾着上身,盯着王耀漂亮的眼睛。

 

 

 

“谢谢。”亚瑟接过警员买来的热茶,在忙碌的河滩上到处走。他总觉得“手杖”这件物品并不陌生,似乎最近在哪里见过。

又是这种该死的熟悉感,上次也是,那个奇奇怪怪法医突然跑过来说谁和谁的DNA长得一样……对了,上一件案子,那时候雪刚停,案发现场的雪地上有轮胎的痕迹和几个圆形的凹陷。

他赶紧拨通了办公室的电话,“我是柯克兰探长,请你调出11.23案的现场照片,将雪地上的圆形印记和本案中在河里发现的拐杖进行比对。”

 

 

 

“只有这样了?”王耀转了转僵硬的右手手腕。

“当然不。还有王春燕,那个嫌疑人,我也不知道你们的感情怎么样,总之她是你姐姐。”

“你擅自测试我们的DNA了吗?你知道那不合规矩。”

“没那么麻烦。我是法医,鉴定过的骸骨比你能想得到的还要多。只需要几眼,不,一眼,就可以断定你们三个人是直系亲属。

不过这还得感谢你们都没整过容。我和某位人类法医学的前辈意见相同,整容的出现和盛行,给我们这一行带来了极大的挑战。”

“这么说来,你之前也是在演?”

“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有130的智商。”伊万笑了笑。

 

王耀也笑了笑,“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做?拿这些信息威胁我让我退出游戏?”

“不。你手上,一定还有我不知道的东西,你还没有亮出底牌。”

“是的,我没有,也不会。”

“所以我打算相信你,你会在这场游戏中获胜。”

“那也就是说,”王耀伸出右手,“我们暂且是朋友了,伊万同志。”

 

 

 

 

王嘉龙听到电脑分析完成的提示音,放下手中的脑组织,扔掉手套走到外面的办公桌前。

 

“拜托,别告诉我又是巧合……”他划动着表格小声说道。

“国际警察付你工资可不是为了听你在电脑前自言自语的,王先生。”亚瑟敲了敲门,然后等着王嘉龙的回应。

“死者的……哦,请进,柯克兰探长,死者的舌骨断裂,脖颈上有勒痕,初步断定是窒息而死。右臂上的三个针孔是死前造成的,可以断定是在打斗过程中产生的,排除了自杀的可能性。左腹部有一处枪伤,根据伤口重塑程度来看,是二十年之前的。”

“这不是很好?可能会对鉴别身份有帮助。”

“但我在死者的体内发现了人工合成的河豚毒素。”

“又是这样。”亚瑟面上严峻起来,“马上把11.23案的那个什么,河豚毒素的成分……”

“已经做好了。两者吻合。”

“现在绝不会是巧合了。记得十一月底那个案子吗?我查出来,抛尸现场雪地上的印记,与从河里捞上来的拐杖一模一样。”

“我记得那件案子的死者F,和十月初案件里的一个人物C,拥有相同的DNA?”

“不错。”亚瑟点头,“我嗅到了巨大阴谋的味道,这完全有可能是外星文明为了入侵地球而做出的……”

“抱歉打断您,先生。是否需要通知我们的顾问?”

“王耀?哦好吧,你打电话给他,我接着去查。”柯克兰探长拢了拢他的格子大衣走出了实验室。

 

 

 

在抛尸河滩的后续搜查中,探员在不远的山上发现了一辆劳斯莱斯银魅39,正好和11.23案件中凶手驾驶的车辆相同。随后在交通系统中追踪车辆,发现12月5日晚上,车辆从H街区41号驶出。之前亚瑟追查到的,死者的假身份上面的住址正是那里。

 

 

 

亚瑟穿好内腰枪套,从衣帽架上拿下格子大衣。

弗朗西斯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出来,靠在门边对他说道: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
“这是我负责的案子。”亚瑟瞥了他一眼。

“亲爱的粗眉毛,这不是特殊时期吗?我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,万一里面有什么恐怖分子,你说呢?”

“不需要。管好你自己就行,烂胡子。”

“我真的不想今天晚上一个人霸占两米大床,第二天还得跑到医院去照顾你。虽然你有医保,但是万一伤到脑子了怎么办,就算是可爱的你,哥哥对植物人也真的硬不起……”

“弗朗西斯!你给我闭嘴!然后拿上钥匙去开车!”

“遵命,柯克兰探长。”

 

 

 

前天的时候,雪停了一阵,随后又下起了霰,雪子虽不大,打在脸上也是生疼,地面在几分钟的时间内便积起了惨白。

而今天开始得格外早,因此等他们到达二十多公里外的H街区也不过是傍晚。云层阴郁了整个白天,直到现在才慢慢散开,露出预告下一个晴天的粉色晚霞。

 

车慢慢停在离目标不远处的路边。

弗朗西斯关上车门,拿出手枪上膛,“跟在我后面。”

“好。”亚瑟意外地配合,“你欠我的。”

“对,我欠你的。”

 

亚瑟左手握着手电,右手举枪,踢开面前虚掩的门接着迅速扫视过去。

“这里也没人。”他小心地走到窗户前,把百叶窗打开,好让剩余的自然光进入昏暗的室内。

 

“来客厅看看。”弗朗西斯在外面说道。他拉开了客厅的窗帘,许多灰尘随之簌簌掉下来,弗朗西斯赶紧用袖子捂住口鼻。

 

亚瑟踩着脚下有些老旧的木地板来到客厅,看向中间那块灰色的长毛地毯,“这块地毯被移动过?”

“我想是的,你看这里的一切都整整齐齐,唯有这块地毯没有按照地板的缝隙对齐。”弗朗西斯手指拭过鞋柜的表面,“而且其他地方都有薄薄一层灰,客厅中间的地板却很干净。”

“不对,死者身上并没有出血的痕迹,凶手没理由特意清理地板。把地毯撤了?。”

他们把地毯小心卷起来滚到角落,露出下面几块斑驳的血迹,有的翻折进木板之间的缝隙里。

“希望这些血迹是属于凶手的。”亚瑟说着来到壁炉前,里面什么都没有。

他拿起上方木制架子上的相框,也是一片空白,似乎不想让人注意到。亚瑟从口袋里掏出手套戴上,打开相框的背板,果然在白纸的后面取出一张相片。

“看看我发现了什么,一家三口的合照?”

“年轻夫妻和他们的儿子。这个男人是几十年前的死者?”

“我想是的,给布拉金斯基法医鉴定一下就知道了。”

 

 

他们没有在死者家里发现其他有用的东西,就先回了警局。

 

 

 

“死者的中指指甲里,嵌着一根紫色的丝线,是某高端品牌今年发布的丝巾。”伊万把报告交给亚瑟。

亚瑟刚要开口,他手下的一个年轻探员小跑过来:“12月6日晚有辆出租车经过受害人住宅附近,从车上下来一人,半小时后同一人从死者家离开。”

“带我去看,伊万,你也来。”

 

伊万已经把监控录像反复播放了五六遍,还是没有给亚瑟一个肯定的答复。

“怎么样,看的出来吗?”

“根据H街区路灯的高度来看,监控里的人身高应该在1.7到1.75米左右,除了这个,别的实在难以辨别。再放一次。”伊万对探员说道。

“这里,停!放大出租车的后视镜,再把画面尽量优化。”

亚瑟凑近显示器,“女人……”

 

 

 

次日,死者的前妻被请到警局。她是位气质优雅的女性,穿着得体的套装,脖子上还系了块漂亮的丝巾,脸上的皱纹并不影响她的姿态。

 

“请坐,女士。我是负责本案的国际警探,柯克兰,这位是我们的顾问,王先生。”

“早上好。”她礼貌地颔首,“我来这儿是因为?”

“我们非常不幸地通知您,您的前夫于五日前被谋杀。我们很抱歉。”

她像之前的许多人一样悲痛,声音颤抖着:“我的天……需要我、你们需要我提供些什么信息吗?还是要我指认我前夫的…遗体……”

“希望您能告诉我们,您前夫的真实身份,在哪里工作,有什么仇人。”

女人有些冷静下来,她认真回忆道:“我和我前夫已经分开近三十年了,我也不清楚他的近况。”

“是这样,由于您前夫一直以来使用的都是伪造的身份,所以我们怀疑他曾参与某些违法事件。”

“什么!他的身份是假的?这些我都不知道!”

“你们的离婚协议书上写着,你儿子的抚养权判给了你前夫?”

“是的,那时候我只是个小职员,而我前夫有着不低的收入,抚养权自然是判给了他。”

王耀开口道:“离婚不久后,你的儿子就死于一场车祸,肇事方是酒驾,因此你前夫收到了很大一笔赔偿。你说过,他收入不错,那他拿着赔偿金做了什么你知道吗?”

“当是我正处在巨大悲痛之中,你指望我记得什么?”女人情绪激动了起来。

亚瑟倒了一杯水递给她,“我们对于您的损失感到十分抱歉,女士。由于身份造假的原因,我们对于侦破案件无从下手,因此所有希望都在您的身上,希望您能协助我们。”

“谢谢……”女人接过水,放在桌子上,“我会的。”

 

弗朗西斯和伊万站在单向玻璃的另一侧,看着会客室里的情况。

“伊万,你能看出来她脖子上的丝巾是什么牌子吗?”

“我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,但是粗看之下和这个,”伊万拿出小号的证物袋,里面装了一根紫色的丝线,“是同种材质。”

 

“您认识这两个人吗?”亚瑟从档案袋里拿出11.23案受害人F和10.5案中C的照片。

“不,”女人摇头,“都不认识。”

“6号这天,您在做什么?”

“照常上班。怎么,你们警察抓不到犯人就开始怀疑我了吗?”

“不用担心,只是走个程序。”

“我五点半下班就直接回家了。”

“您是独居,也就是说,没有不在场证明。”亚瑟抽出另一张照片,左上角写的时间是12月6日晚上五点二十九分,当中是汽车的后视镜,玻璃上映出女人的面孔。“这位女士,看上去和您长得一模一样。”

“怎么可能?这个时候我正在家里,这照片一定是伪造的,你们就不要信口胡诌了,再这样我会直接请律师过来。”

第四张照片,是辆劳斯莱斯银魅,“那么您认识这辆车吗?”

王耀敏锐地捕捉到女人瞳孔收缩的一瞬,“6号晚上,你为什么开着你前夫的车去到城西,然后把车扔在山上呢?”

“你们这是诽谤!”

“那又怎么解释死者家中有你的血迹?”

“在我的律师来之前,我不会再说任何话了。”

 

“王耀,”弗朗西斯叫住他,“我还是觉得有些地方说不通。死者明明多次出入H街区41号,为什么那里会堆满了灰尘。”

“或许那里并不是用来居住的?我想你们应该搜查得再彻底一点,说不定会发现暗门密道什么的。”

 

 

警局的事自然有亚瑟和弗朗西斯跟进,王耀就回了家一趟。

他换上拖鞋,感到一丝陌生的冷气,便低头看了眼亮得反光的地板,随后快步走到过道的书柜前,抽出两本精装的《福尔摩斯探案集》,然后向右移开隔板,露出后面的保险柜。

虹膜解锁之后,王耀发现他的手枪和戒指还在,只是多了一张纸条。

 

WAITING FOR YOU.

 

 

 

次日,王耀准时在那家贩卖垃圾食品的餐厅门口碰上了阿尔弗雷德。

 

“你到底在找什么?”

“王耀,真是好久不见,你一开口就问了一个我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。一点没变。”阿尔弗雷德揣着夹克的口袋,和从前一样没心没肺的站姿。

王耀也并不打算在此时此刻面对此人敞开心扉。他将空了的咖啡纸杯扔进路边的垃圾桶,“阿尔弗雷德,我不是你,不喜欢赌博,我强烈建议你在被谋杀之前告诉我些有用的东西。”

“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,”阿尔弗雷德上前一步,亲密地搭住王耀的右肩,“我们走吧,老朋友,我们,去叙叙旧。”

 

 

 

 

档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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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ASE 4

 

案发时间:12月6日,18时左右

案发地点:H街区41号

抛尸地点:城西废弃大桥左数第三个桥墩向北一侧

凶手:G,女性,40岁,系死者前妻

杀人动机:凶手认为死者为了拿到钱故意安排车祸,杀了自己的儿子

死者:H,男性,67岁,美国公民

死因:窒息

有效物证:死者中指指甲上的丝线,监控录像,地板上的血迹

结案时间:12月10日

本案负责人:探长亚瑟·柯克兰

法医:伊万·布拉金斯基

法医助理:王嘉龙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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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黑色的眼蝶,喜食腐尸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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