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ASE 2 帽子戏法
(含Dover)
如果你还想问起当下警局的名人,除了行事过于硬核的法医和他的面瘫实习生,只剩下两位探长了,弗朗西斯·波诺弗瓦,以及亚瑟·柯克兰。
现在他们是针尖麦芒的对手不错,不过还有那么一小部分人知道,他们以前是针尖麦芒的情侣,有过半年的时间。至于他们一起服过三年兵役的事,大概只有王耀了解一些。
其实下属和同事们并未太过在意这段历史,他们只求任何时刻都不要身处两位探长的硝烟之中。
“老流氓,动作快点,穿个衣服而已别拖拖拉拉的!”亚瑟一丝不苟地打完发胶,从洗手间出来,插着腰欣赏(不如说是挑衅地看着)弗朗西斯套上他的西裤。
“你确定你想争这个?仔细想想昨天晚上谁把谁抱到浴室再抱回床上的!”弗朗西斯毫不意外地看到亚瑟耳尖泛红,并且不自然地轻咳一声。
“好吧,好吧。老样子,你载我到离警局两条街的地方。”
“当然,我可不想让那群人觉得我又和你搞上了。”
“我的天,你什么意思?”
“停下,”弗朗西斯走上前靠近他的耳边,“你不是说要迟到了吗?抓紧点我们还能带上热咖啡和三明治去警局,宝贝?”
亚瑟仿佛见到黄瓜的猫一样一下子跳开,怒视着弗朗西斯,一边堵住自己的耳朵。
别忘了,有这样一条真理,”停顿片刻后,神父又说道,“有时,越在眼前的事物反而越容易被忽视,就像你容易忽视自己一样。曾有一个人透过望远镜眺望月亮,镜头上附着一只苍蝇,于是那个人认为自己看到月亮上有一条令人难以置信的巨龙。同样的道理,某件事情要是在我们中处于一个显著的位置,那我们就几乎留意不到它,而当我们意识到这件事,却又觉得它是那么的怪异。我们与眼前的事物拉开一定距离后,可能会觉得,这好像来自遥远的天际。*
王耀放下书签,合上书,阖着眼在柳木摇椅上继续靠了会儿, 不过似乎只是因为困倦。等他睡眼昏沉,摸索着要按下落地灯的开关时,电话铃声迷迷糊糊地将他叫醒。他缓缓站起身,裹上椅背上的外套,走几步路接近座机。
“我是王耀。”
“大侦探,我们有案子了。”是从弗朗西斯手机里传来的声音,背景嘈杂,想想也知道这家伙又趁午休时间坐在某个白天酒吧的角落。
“亲爱的探长,你知道我还在休假。”王耀的嗓音可比他本人清醒得多。
“那是当然,所以我找了些事情给你做。出租车帮你叫好了,十分钟后在楼下。”
王耀把书放回摇椅背后的单隔书柜里,听到啪嗒一声轻响,扫了一眼书目的顺序才去收拾。
半小时后,P街区209号。
王耀一只脚跨进门槛,细细扫视过西面角落燃烧后余留的灰烬和乌七糟八的墙壁,地上一道朝向尸体拖行的血迹,然后再是客厅正中的尸体,身体朝向通向阳台的移门,以及几个探员和宝蓝色丝绸衬衫上残留烟酒气息的弗朗西斯。
王耀和他们打了招呼。
“有目击者吗?”他看向弗朗西斯
“消防员,带去做笔录了。”
“怎么回事?”
“烟雾报警器哔哔哔,然后消防车赶来,灭火,报警。”弗朗西斯绕着尸体转了半圈。
“尸体没被烧伤?”
“没有。你觉得是自杀还是他杀?”
“致命伤在死者左边劲动脉处,他的生活迹象也表明是右撇子,所以你认为是自杀。”
“对。死者手里拿着美工刀片,上面的血迹还需要确定,不过照现场来看,”弗朗西斯指向中间一大滩血迹,“餐厅桌子上还留着装刀片的盒子。”
王耀沉默了小会儿,又说道:“火源呢?”
“还没确定,看上去像是报纸什么的纸制品烧着了。”
“那就把灰烬都送去鉴定,弄清楚里面都有什么。”
“我能问问为什么?不是自杀吗?”弗朗西斯一向相信王耀惊人的直觉做出的判断。
“致命伤还得鉴定过才能确定,也不排除是凶手从死者后方袭击的可能性。西边墙壁上有血液喷溅的痕迹,而尸体又被拖到了这里,你看尸体的姿势。”
弗朗西斯绕着尸体走了半圈,“你的意思是死者想要...爬向窗户?”他又大步走到南边的窗前,朝外看去,他瞧瞧外头的街道,“我倒没发现窗外有什么特别的东西。”
王耀笑着摇了摇头,“如果死者知道凶手就在门外,他只能从窗户逃脱?”
弗朗西斯也不是需要事事说到底的人,“我会去公寓周围查看。但是什么样的人,会在下了杀手之后守在门外?”
“这样说吧,凶手在杀人之后产生了动摇,或者是心存不忍,会在这时有一个自我怀疑的行为。你看门外的地板是木制的,死者没有听到凶手离开的脚步声,就想着从阳台逃生。”
“如果凶手隐藏了自己走路的声音呢?”
“可惜死者那时的情况,已经没有办法了,明明只有几步之遥。”
“我等着尸检报告,这里没事我就先走了。”走到门口,王耀复又望向呈诡异爬行姿态的尸体,“以防万一,还需要一份室内空气样本。”
次日。
王耀下了公交,走到警局门口,刚要和弗朗西斯手下的探员说话,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。来人脱了白色外套,正要出去街对面的中餐厅点餐。
王嘉龙面对王耀愣了半秒,随即面色不改地拿出口袋里的名牌,对门口的警卫出示道:“探长交代我来接王先生,让他进来吧。”
等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化验室,王嘉龙才开口:“大哥,你怎么又被他们扯到案子里来了?”
“还人情呗。”王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。“对了,报告呢?”
“您是要看纸质报告呢还是跟我亲自‘观赏’尸体?”
“别别别,我承受能力不好,你直接告诉我。”
王嘉龙才不会相信什么关于王耀有多弱鸡的鬼话。
他说道:“根据现场墙壁上和地板上的血迹来看,死因是动脉破裂导致的失血过多,死者流失了差不多百分之六十的血液;美工刀片上的血确实属于死者,但造成死者颈部的伤口的利器刀刃比死者所持的美工刀更厚,伤口处微粒的检测结果还没出来;从现场的灰烬里检验出了着色剂、活性剂等墨水的组成成分,以及烟草燃烧后的产物。”
“死者的吸烟史?”
“零。弗朗西斯探长后来在公寓草丛里找到的带血的纸巾上有第二人的DNA,没有样本,无法进行匹配。”
“这就说得通为什么凶手带走凶器的行为,他自己也被划伤了。”
“但从心理学上来说,带走凶器和把纸巾扔在草丛并不一致。”
王耀停了下来,“带我去看看尸体。”
王嘉龙迟疑了一下,“正经法医估计还在那儿,这人气场有些古怪,我觉得他很敏锐。”
“他是嫌疑人?”
“不是。”
“那就走吧,没想到你也有想躲的人。”
“我只是不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。”王嘉龙面无表情地摊手。
王嘉龙推门进去,向顶头上司以及博士生导师伊万介绍了弗朗西斯探长的好友王耀,自己重新洗了手穿上实验外套,把名牌夹到左胸的口袋上去。
“您好,布拉金斯基先生。”
“叫我伊万就行。”伊万摘下手套扔进垃圾桶,从停有验尸台的里间出来,比地砖更白的实验外套扫过门边。
王耀不准备继续客套下去,开门见山地问道:“死者有挣扎自卫的痕迹吗?”
“身上各处都有,验尸台上躺着的这位很能打啊。上身的打击伤只造成皮下出血,没有任何骨折或错位。”伊万背靠在墙上上,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。
王耀追问道:“还有呢?”
“等等,”王嘉龙声音不自觉大了些,“二氧化氮!室内空气样本中二氧化氮的比例偏高于正常值!凶手是烟草种植商!”
“烟草种植商!”伊万和王嘉龙两人换上恍然大悟的神情。
“你们怎么联系到烟草种植的?”
“常温条件下一氧化氮很容易氧化生成二氧化氮,而一氧化氮可由硝酸盐或亚硝酸盐受热分解所得。”
“与烟草有关的,而硝酸钾作为复合肥常用于烟草种植。”
王耀轻笑出声,摇了摇头,“也有可能是吸烟的肉类加工厂工人,或是制造肥料?不要被主观意识误导了。”
伊万放下了手中的马克杯,也笑道:“确实如此。”
王耀瞟了弟弟一眼,小孩子还玩这种无聊的测试。王嘉龙眼光点了点伊万,叫他别露陷了。
王耀还想再往下交谈,手机的振动再次打断了他。
“王耀,你到法医那边了吗?我这边有新进展。”
“又发现了什么证据?”
“那儿。”弗朗西斯指向公寓后方的草地。
两人一道走过去,王耀从外套口袋里拿出皮手套,在被圈出来的小片草地前蹲下来,弯腰查看。
王耀看着地上一小块被踩倒的枯草,“新鲜潮湿的泥土,封锁现场前有吗?”
“没有,是后来的,公寓没有被闯入的迹象。”
“有证物袋吗?”
“当然。”弗朗西斯叫来一边鉴证科的人员。
“把这些泥土和砾石都收起来。”
“采集附近的路面组成样本进行对比。”弗朗西斯补充道。
王耀抬头看向他,“闭路电视怎么样?”
“派人去查了。你说凶手为什么想闯入现场?”
“嘿,亲爱的,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是凶手留下的东西。”王耀摘了手套塞回口袋,慢慢站起来,弗朗西斯拉了他一把。
“你伤还没好?”
“说不定哪天它想好就好了。这对我不重要。”王耀无所谓地笑笑,“死者的背景有了吗?”
弗朗西斯走到路边停着的黑色轿车旁边,从驾驶座座位上拿起资料袋,“D,41岁,某私企员工,单身,独居,生活滋润,无经济和情感纠纷。”
“怎么和我同一类,听的我寒毛直立。”王耀装模作样打了个颤。
弗朗西斯笑起来,“怎么,怕了?不如去找个女朋友,要么从你那豪华套房里搬出来,找人合住?”
“未免太不现实了,你说的这两条,叫我做到任何一个的四分之一也是不可能的。”王耀绕到副驾驶,打开车门坐了进去。
“说实在,我会不介意你有男朋友的。”弗朗西斯无奈地摇头。
“有那么一天的话,你的介意不会有什么用。”
“噢亲爱的,你可真是一针见血。”
王耀思考了一秒,开口道:“你和亚瑟?”
“哦,不会吧!”弗朗西斯打着方向盘注意着来往的车辆,“你总是这么……”
“什么?”
“关心我的私生活?”
“得了吧,”王耀笑道,“你周围只有亚瑟才会用华氏温度这种香水,我早说了他属于闷骚。”
“怎么了,就不许我找新的?”
“我还没见过你找和亚瑟同一类型的人。”
“好了,我投降。”弗朗西斯苦笑着抬起双手。
“琼斯先生,您的午餐。”
“放着吧。叫我的人暂时别惹那些条子。”阿尔弗雷德将手掩在座机听筒上,回头吩咐身后的侍者,随后回到他的对话里去,“我告诉过你,别把自己捧到人生导师的位置,对着我喋喋不休。你真以为我被垃圾食品弄昏了头吗?”
最后一个词刚落,他便挂了这通电话,却又马上打进另一个号码:“小子,你喜欢我的哪一把枪?怎么样,我该从高处狙击还是直接把子弹喂进你的喉咙?还有一件事,我不是一个喜欢说再见的人,永别这个词就是我的最爱。”
他说完了要说的,就把听筒搁在桌上,任由对方好话说尽。半响安静过后,突兀的枪声从里面传来。“哦,可怜的小蚂蚁。”阿尔弗雷德隔空给了个同情的眼神,挂了电话。
他又正正经经地坐下,掀开餐盘盖子,“右手拿着汉堡...左手拿着可乐...”一边哼着歌。
王耀披上浴袍,从架子上取下一块毛巾,擦了擦被水蒸气濡湿的头发。他伸手抹去了镜子上的一部分水珠,抬眼打量自己,放下毛巾,走到摇椅上躺下。
餐厅和客厅的灯都开着,只是暖色的灯光不太刺眼。他没有再看书,而是把手臂交叠垫在后脑,静静躺着,摇椅随重力小幅度前后摇动。
他又低声叙述,声音如同风划过多瑙河。
“草地上鞋底的泥土,屋子里沾血的纸巾,烟灰,美工刀,和尸体。”
“挣扎求生的死者,匆忙又有条不紊的凶手。”
“有几个可能性:两人的争执激化,演变为血案,凶手带走了凶器,用美工刀片沾上血液代替,接着他的烟点燃了堆积的报纸;在行凶或是布置凶器的过程中割伤了自己,用纸巾擦拭,离开现场时又扔下纸巾。”
“另一种,”他换了个姿势躺着,“凶手扔下纸巾,进入死者住所,行凶,用烟点燃报纸,离开;第二天,他又想起什么事,需要冒险潜入现场,比如无意间留下了什么证据。”
他稍睁开眼,微抬起下巴,看看对面的挂钟,八点四十三。
“看来又得去找两位了。”
“晚上好。”王耀站在法医办公室门口。
伊万离开办公桌站起来,指尖撑着桌面,有些意外地看向他,“晚上好,有什么事吗?”
“我有些急于知道你在尸体上发现了什么。”
“是吗,刚好有所进展,和我去化验室吧。”
“多谢。”
“我的荣幸。多问一句,你为什么要帮波诺弗瓦探长破案?”
“我弟弟也这么问过。”
“弟弟?”伊万挑了挑眉,“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?”
“如果真要找个词的话...公报私仇?”
“好吧。我们到了。”伊万打开门走了进去,差点撞上正要出门的王嘉龙。
“大哥?”王嘉龙说出口就想给自己一巴掌
化验室惨白的灯光照亮视野。
“我想我们可以先解决这起案件再讨论。”王耀轻咳两声,“你们的发现呢?”
王嘉龙半信半疑地看了伊万一眼,对方挑了挑眉。
他回到电脑显示屏前,调出化学元素的指标,“草坪上的鞋印不完整,无法推出其他信息,但是我从里面鉴定出了碳和硫,以及潮解的硝酸钾,显然就是,”
“黑火药。”王耀的化学确实很差,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。
“很奇怪。”伊万说道。
“怎么?”
“我们建模以及初步还原犯罪现场之后发现,根据尸体上打击伤的位置和受力角度、大小来看,像是出自体型瘦小、力量不足的人。那张纸巾上有两种不同的DNA,血液属于男性,但不是死者,而微量的皮屑则来自女性。另外死者颈部的伤口,我对比了多种刀具,维氏瑞士军刀主刀的刀刃最符合。”
“还有,那些小砾石是在135公路旁的花坛里发现。”王嘉龙补充。
王耀拿出手机,“我通知弗朗西斯,在发现尸体的地点附近搜查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一,凶手是女性,二,不止一名死者。”
伊万无奈一笑,“第一点我能理解,第二点好歹跟我们不明群众解释完啊。”
王耀闻言放下手机,“凶手穿的是高跟鞋,所以鞋印只有一半,并且脚掌处有完整的边框。
在我们发现的受害人D之前,还有一个X,凶手第一次杀人后先是感到煎熬,恐惧,但在某一时刻转变,因此会先后出现把纸巾扔在草丛和带走凶器两种行为,而这需要一个转折点来解释。
这个转折点就是受害者X;凶手故意点燃报纸,是为了让警方发现D的尸体,从而掩盖X的被害;而黑火药、砾石和瑞士军刀,就是寻找凶手的方向了。”
“为什么他要保留X舍弃D呢?”王嘉龙突然出声。
“X的身上有什么特质,暴露给警方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。至于舍弃D,大概是不得已吧,比如说有目击证人的存在。”
“可你不觉得,这个推理当中,逻辑的成分太多,跳跃也太大胆了吗?你的推理没有证据链的支撑,从单一的结果得到过程,很难站得住脚。”伊万拖过一把转椅坐下,双手交叉,观察王耀的表情。
“事实是我的推理最后都被证明了。”他只是瞟了一眼伊万,接着打开手机。
原来是个十分主观的人,弗朗西斯怎么会找上他帮忙。“能保证吗?你的想法次次都是对的。”
一边的王嘉龙从显微镜前抬起头,瞟了他们两人一眼,只是一眼,又回到他的工作上去。他其实并不太关心这些芝麻蒜皮的事,只要完成他自己的任务就行。
王耀本来拨通了弗朗西斯的号码,听到伊万这句,不由得抿着唇没说话,眼神忽明忽暗,不知聚焦在哪里。他想起了一些事情,一个由于他的主观臆断造成的错误。
三年前他在假释期间,为了去掉脚腕上的跟踪定位芯片,作为交换,替警方进入三角区卧底。那场本该设计完美的爆炸中,被他害死的,代号是罗德岛*的孩子。
直到弗朗西斯的声音在对面响起,他才逃出了这些回忆。
“王耀?”
他回过神,转过去背对着伊万和王嘉龙,“是我。”
弗朗西斯坐在他的豪华皮质转椅上转圈,看着王耀推门进来。
“另外一具尸体找到了,E,男性,41岁,无业游民。”
“凶手呢?”
“和你说的如出一辙,查了监控,根据死亡时间追查到车辆,接下来顺藤摸瓜的事。现在人还在审讯室,认罪了,但是没交代动机。”
“那黑火药和瑞士军刀呢?”
“瑞士军刀被别在她的腰带上,正要交给法医对比。至于黑火药,我们渗透过的交易中没有这号人。还有一点,追到凶手家里的时候,那女人全身肌肉无力,连反抗都没有。”
“我该说什么,待续吗?”王耀转身离开。
“喂,你还是这么冷漠啊耀,就不能夸奖哥哥一句?”弗朗西斯朝他离去的背影喊道。
“琼斯先生,您的信。”侍从恭敬地双手递上信封。
阿尔弗雷德接过去,直接扯掉封口,抖开里面对折的信纸。
【好久不见了,阿尔弗。】
没有落款,熟悉的字迹立在空荡荡的白纸中间,显得无比刺眼。
阿尔弗雷德仿佛听见那个声音这样叫他,
阿尔弗。
纸片被团成一团,重重扔向对面的窗子,反弹回来落到地上。
“王耀。”他咬牙切齿念出这个名字,“我还以为你准备一辈子缩在墙角不出来了。”
侍从以示失礼,轻轻走过去捡起纸团,展平放在桌上,因为他知道琼斯先生总是舍不得扔掉这位先生的信,不过他的字真的是令人赏心悦目啊。
“谁让你自作主张了?”阿尔弗雷德眼神一闪,语气反而平静得过分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自以为了解琼斯先生的侍从直起腰板,回答道:“Mark,先生。”
“Mark,刚好有台敲钉子的什么机器坏了,明天你就去仓库代替它工作吧。”
亚瑟看着手上的资料发愁,其实也不是很愁。两个案件意外地连接起来,弗朗西斯这家伙年底的评估又要比他好上几点。他刚按弗朗西斯的要求把东西传真给王耀,鉴于上个月他殴打嫌疑人的暴行带来的后果还没结束,可怜的柯克兰探长只能做些文书工作了。
王耀靠着家楼下的路灯,对比着前一个案子拿到的清洁工人C的照片和三天前发现的第二具尸体,不多久便有人开着警局的车稳稳停在他面前。
“你好啊,探长。”王耀扣上安全带对他笑道。
亚瑟撇了撇嘴,“不知道兼职文书和司机有没有加钱,弗朗西斯那家伙带着人先去死者家里了。”
王耀扫过他下巴上冒头的胡渣,“怎么,你也很忙吗?”
“再忙也得来接你这个祖宗,坐好没有?再磨蹭天都要亮了。”
深夜的秋虫声嘶力竭地叫着,有几只时不时从警员举着的探照灯前飞过。
弗朗西斯指挥着现场,伊万也已经蹲在尸体旁边了。
王耀关上车门,看过周边稀疏的居民楼,这里恰好是距离P街区一条街的废弃公园。亚瑟带着他钻过警戒线,朝里面走去。
离发现第一具尸体已经七天过去,第二具尸体显然形成了巨人观,但表皮还未发生严重剥离。腐败气体扩散开来,整片区域都像是被僵尸包围。
伊万采集完尸体衣服上的微量物证,刚好在检查突出的舌头,一条白乎乎的东西从尸体口中蠕动出来。王耀觉得眼前黑了一下,赶紧转过身去背对着尸体,“死因确定了吗?”
“初步断定是和D位置和深度几乎相同的伤口,劲动脉破裂,失血百分之三十以上,附近没有大块血迹,应该是抛尸到这里,有灌木丛挡着看不见,这里又少有人经过。”
伊万隔着口罩说道,“我要测肛温了,有兴趣观摩一下吗?”
王耀逃到弗朗西斯那儿,路边这一块是最近的会有行人经过的地方。“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,这两个死者年龄相同,都是41岁,都来自东亚。”
“这个是当然,但我目前还没有找出他们有任何交集。”转头看他。
“比如同一时间进入或离开某地,这种记录也没有?”
“我们需要时间,王耀,办公室里的警员也还在忙。”
“好吧。”
“我发现你最近不是过于冷漠就是情绪容易产生波动,发送什么事了吗?”
“抱歉,这两起案子莫名让我感到心烦。”
弗朗西斯当然相信王耀准得可怕的直觉,“放心吧,我们总会找出来的。”
凌晨时分。
弗朗西斯回到审讯室坐下,用笔尾敲了敲不锈钢的桌面,“你的家人呢?”
“既然都有我的资料了,还费什么口舌。”王春燕双手被铐在背后,端端正正地坐着,却依旧是不合作的态度。
“亲爱的小姐,这对你自己有好处。那来说说是谁给你服用的硝酸钾?”
“硝酸钾,是什么。”姑娘抬眼看向他。
“就是从茶几上的玻璃瓶里找到的粉末。”
“什么玻璃瓶。”她挑眉。
“哦天,”弗朗西斯动作夸张地摸向自己的额头,“我希望如此美丽的小姐别是个傻子。”
“我都说了人是我杀的,怎么,不对吗?”
“证据倒是都符合...”
“那还留着我干什么?为了消遣?”
“第二遍,在问出你的杀人动机以前我是不会决定结束审讯的。”
“你完全可以重复第三遍,因为我就是一时兴起。看着办吧。”
“小姐,两次杀人都是一时兴起?只要你愿意,那我们就看着办吧。”
档案
CASE 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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案发时间: 10月6日,14:12-16:37
案发地点:P街区209号,135公路山姆公园
凶手:王春燕
杀人动机:暂时不明
死者:D,41岁男性,韩国公民;E,41岁男性,日本公民
死因:失血过多。
有效物证:带有E血液和凶手皮屑的纸巾,印下凶手鞋底的泥土,E外套上凶手的皮屑
结案时间:10月19日
本案责任人:探长弗朗西斯·波诺弗瓦
法医:伊万·布拉金斯基
法医助理:王嘉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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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这段话出自《布朗神父探案集》。
*罗德岛州,美国最小的州。